第十七届FIRST青年电影展主竞赛共有13部剧情长片入围,在艺术直觉、文本写作和技术控制方面,均做出了不同方向、不同程度的探索。在差异性的作品序列中,创作者既实现了在有限成本之下的叙事与视听突破,也展露出对更广阔意义上的现实困顿的观照能力;对于逼仄的家庭与情感关系的大胆剖析,以及对个体生命经验的白描式追溯也引人沉思。此外,也有一些影片以强类型框架完成叙事,寻找进入市场视域的循环通路。
在创作者丰富的视线锚点中,无论是对于和解、代际与死亡等普世性议题的书写,还是对于地域、身份与性别话语的持续关注,都体现出强烈的表达欲与创造性,构建起个体与世界的连接通路。这些作品中积蓄的能量,足以给予观众在情感和理性层面的共振。
13部影片,是13段人生的具体显貌,也是13个世界的破茧而出。推开电影之门,我们得以窥见,创作者们努力凿出的通往另一重世界、另一个未来的独特入口。
潜入生活之渊
看似平淡无奇的现实叙述,却能每每于细微的震颤中,传递出穿透人心的深稳力道。鸿沟的开裂,永久的别离,也许只在洪流默默转弯的一瞬。
在娓娓流动的日常纪实和时而穿插的恍惚魔幻中,《但愿人长久》细腻而深沉地描绘了一对孪生姐妹在城乡迁徙过程中迥异的命运走向,书写一部跨越三代女性的恢弘家庭史诗。
在《苍山》中,一座改换了名字的小城,成为了一处永久失落的故乡象征。影片以缠绵细密的笔法,描绘了祖孙三代挣扎于故乡和他乡、过去和未来之间的遭际,对难以回顾的所来之处进行了深刻的追索与探询。
由生死谜题引出命运潜涌,《乘船而去》以一艘连接起故乡村落和生丧嫁娶的船作为传统生活方式的暗喻,探讨在时代剧变和乡土变迁之下,人们难以寻获的精神归宿与心灵自由。
《军军》以手持摄影、单一视点和长镜头,还原式地叙述一位处于被“淘汰”困局中的人的生活,所经历的循环却也单纯、单调但并不单薄的生活。剧作曲线清晰连贯,视听语言克制冷静,沉默的注视是另一种尊重和关切。
开掘另类视角
无论是思想还是形式,充满生机的“异端”总会令人惊喜注目。在长片更为充裕的体量中,创作者们投放了更为系统的灵感,实践着更大规模的野心。
在高浓度的写实镜语与断片式的意识流叙事中,《漫漫长日》展现了一个孩子在一天之内所经历的奇妙旅程。群体压力和学校教育对天性的隐形压抑,让影片充满童趣也灌注悲凉。
作为一部低成本、轻体量作品,《去马厂》以平淡中带有冷峻幽默的独特视角,捕捉到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自然状态与微妙变化,展现出中年人真实的欲望涌动、情感推诿与荒诞无聊。
《春日狂想》以省略台词的极简主义,讲述了一个充满浪漫又暗含危机的都市爱情故事。除却语言干扰的深层精神交互,折射了当代都市中个体情感的空虚和孤独状态的浓缩。
作为一出充满张力和亮点的“电影圈求生记之编剧篇”,《银河写手》巧妙地创设了戏剧内外的双重情境。以喜剧为形式,仍掩饰不住电影人以电影创造世界的热情与使命。
以类型驱动叙事
于创作者而言,类型元素如同梯子和桥梁,助力一个故事攀出瓶颈、跨越障碍。在整体叙事的层面引入类型元素,是夯实剧作根基、赋予影像动能的有机手段。
《绑架毛乎乎》讲述了两个“傻子”和一群“聪明人”的故事。在喜剧和惊悚元素的配合中,剧作发展峰回路转,场面调度奇险瑰丽。在荒诞魔幻的情节与黑色幽默的表象背后,也有对社会历史的思索。
《暴雨过境》以一场棘手的绑架事件作为非常规的引入,展现了一次考验人性的情感危机。加速推进的节奏与骤然转移的视角营造了紧凑悬疑的时空氛围,有效的类型叙事扣人心弦。
作为女性导演的电影新作,《穿越魔鬼城》将视点聚焦历史,多种类型元素的叠加增强了可看性,呈现了特定年代、特定人群的独特意识。
创造表演光晕
电影是需要被相信的艺术,而表演则是可信度最重要的来源之一,好的表演为观众提供一种在感性上进入电影世界的途径。本届主竞赛入围长片当中,众多实力演员和青年导演并肩协作,引领观众进入电影的世界。
《富都青年》将镜头对准马来西亚外劳聚居区这一叙境空间,展现了缺失社会身份的底层“零余者”的艰辛命途。成熟笃定的主题表达与行云流水的影像调度,验证了创作者对于这一边缘群体的长期关注。
《最好的相遇》通过展现一群人为一个无法诞育的生命所做的努力,透视出智力障碍群体的边缘处境与人生难题。在两位成熟演员纯净得令人悸痛的表演中,影像传达出呼吸相闻的切肤之感与普世共通的人性温度。
在评审札记中,本届主竞赛预选评审子戈鼓励年轻的创作者成为“刺儿头”:“所谓‘刺儿头’,不是故作挑衅的姿态,而是看待世界的独到眼光,是个人气质的激情涌现。一个有生命力的创作者总是能让平平无奇的世界在ta的镜头里焕然一新。”以影像话语的生产力对抗制度化表达的局限,重塑多样化的主体,通往不止一个世界,也是FIRST希望实现的关怀。